小时候,我喜欢跟在外婆的后面,虽然那些具体的画面已经暗淡在我的记忆中,可是我还是能浅浅的想到外婆矮小的身影。稍稍大了后,我总是问她想不想外公,我清晰的记得,听到这个问题后,她用她那双粗糙且沧桑的手不停地抚摸着枕头,近似笑着说:“不想,都离开这么多年了,不想。”然后她就会开始不停地叨念‘不想’这两个字,而这时她那双不大的眼睛总是空洞的望着窗外。
听小姨说,外婆年轻的时候眼睛很大,后来,外公生病去世后,外婆就座在外公生前喜欢的那张凳子上哭,那时妈妈和小姨他们还都小,看见外婆哭,他们也就跟着哭了起来。久而久之,连哭对外婆来说都成了一种奢侈,她就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哭,后来眼睛就越来越小了。我想,她是爱外公的吧,只是没能爱个够.
后来,终于孩子都大了,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家。她虽然老了,却满足着孩子们的幸福。07年6月份,她最疼爱的大儿子,也就是我的大舅患上了和当年的外公一样的病。分别,再一次重击了这个年近八十的老人。大舅走了,场面和当年外公走的时候一模一样,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,以瘦小的身躯和干枯的双眸向她永远地告别了。那一年,外婆生了一场大病,那段时间她失去了她全部的记忆,躺在大舅临走前的病床旁,可怜的像个孩子。
大舅是最疼外婆的,他是长子,个头和相貌和当年的外公近乎一模一样。外公走的时候,只有大舅已经懂事。记得妈妈总是说,大舅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学校会发馒头给学生吃,大舅却不舍得吃,放进书包拿回给他的弟弟妹妹们吃。大舅离开后,妈妈总是念叨着时常梦见他,梦见她自己坐在门前的石凳上,等着给她带回馒头的大哥。
几年的康复期,外婆病虽然好了,只是再也没有当年的精气神了。时不时的总会去外公和大舅的墓地去待上一上午,一声不吭。我没有再问他想不想外公、想不想大舅,我也没有问她是不是还爱外公和大舅,我已经懂得,这个世上,有太多的爱,说不出,写不完,做不到,完不成。还有,爱不够。
如果,我是说这世间要是真的有如果,如果一切逝去的生命可以复苏,如果有些遗憾可以弥补,如果有些悲剧还未发生,如果有些命运可以改写,那么,就让她一次爱个够吧。
人活一世,若能真的爱个够,也就足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