号声,集结号声。每晚十点半,总会响起微弱的集结号声,不知道是不是来自操场,也许只是来自某个练习吹号的房间。
我被这号声吵醒。那是极为尖锐的噪音,在长年的号角刺激中,我的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。哪怕是在梦里,这号声也能切断我与睡眠的纠缠。
恍惚,眼前一片白茫茫,我睁开眼,恍惚一会儿,迷雾才渐渐散开。头疼欲裂,精神飘忽。环顾四周,才突然意识到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处。
我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地铁车厢。我睁开眼睛环顾四周。手机不知是没电还是坏了,不管怎么按键屏幕都没有反应。车厢忽然晃动一下,灯光闪烁,那是黑与白的短暂握手,红色拉手整齐的一排一排,摇晃得莫名规律。
我站起身来,不知为何身心疲惫。我坐下,又是莫名其妙的浑身酸痛。身体侧靠在扶手上,我整理思路。我习惯性的扶一下眼镜,手指却触不到镜框。我抬头,看不清下一站的地名,我想不起来自己从哪里来,又要去往哪里。
时间?2047年1月……
不,新年已经过了,刚过了新年,如同惯性般的停留在过去。2048年1月23日。对,没错,是这时间。我总算回复点记忆。
那么,下一个问题。我在哪儿?
显然,我是在地铁车厢。3号线,电子屏幕上显示着鲜红的大字“3”这不是什么大问题,但整个地铁上只有我一个人,显然,这才是个问题。
我转头看看窗外,广告牌时不时在我眼前闪过。是红橙黄绿的颜色,没有一个能看得清楚。然后,连窗外也陷入了黑暗。
我在黑暗中坐下,闭上眼睛,开始努力回忆,渴望从记忆中搜索些信息。我移动一下僵硬的双腿,却碰到一个塑料袋。白色的,装满了什么,打开看,整整一袋,装的几乎都我不认识的药片,颗粒。
大脑依旧恍惚,仿佛思考一下就会产生幻肢的疼痛。苍白的无力感袭来,我试图用睡眠来驱赶。闭眼,嗡嗡的机电声却迟迟不肯离我脑海。思维也如同腿脚一样僵硬麻木了,这似乎是多年来的常态。我开始抱怨自己,却不知道应该抱怨什么。
我闭上双眼,在虚假的黑暗中,号角声再次传来。似乎牵扯到了,涉及多年前记忆的神经。猛地睁眼,四周年轻人的脸庞我似乎一一熟悉。笑着,他们都开始笑起来,笑到纷纷面部扭曲,笑到一个个神志不清。围绕着我,开始旋转。
我的眼角突然开始滑落泪水。随之而来的是胸口的一阵疼痛。我跪倒在地下,左手捂住心脏,右手握拳,无力的敲击着钢铁造就的寒冷地面。“我要猝死了,我要猝死了……”我不断的重复这句,泪水也像是止不住的闸口,终于溃堤般的外流。熟悉的面孔又开始笑出声来。四周旋转,我误以为是世界在旋转,他们却笑着告诉我,那不过是多年后的我自己。
我猛地在黑暗中睁眼,集结号声在电风扇叶的鸣啼中分外清晰。额头与后背早已湿透,飞虫在蚊帐内外胡乱的扇动翅膀。我已经没时间去想自己多久没做过噩梦。我调暗台灯,桌上还有数不清的文件等着我去整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