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个粗俗的老太婆,她现在已经年过70,精神依旧抖擞,不知是遗传因素还是她的性格,她竟没有一根白发,但我一直执着的认为是她的性格创造了她一头黑发。
她们家是一个大家庭,儿女共六人,三男三女,最大的女儿也已经50多,太婆的老伴已经去世将近10年,毫不夸张地说老太婆在当地小城算得上富裕的老人,按照俗话:“人丁就是兴旺就是富。”她家儿孙坐3桌都是满满当当的,更何况当地没拆迁时她家就有近两亩房子,收房租老太婆都吃不完,当然她家儿女都比较孝顺,没有不务正业,也没有好吃懒做的,对她的好都是外人看得见的好,只是都不是读书的料,却都能整点小钱,有几家都算得上相当富裕,所以老人的日子看上去是多么的幸福。但每每听老太婆述说,她却不是这样认为的,她觉得她并不幸福,甚至有些悲惨。
老太婆不识字,做饭也不怎么好吃,因为早些年老头在世时都是老头担任大厨,老头走了老太婆也就只会做几个小菜。当然不可否认的是老太婆确实做生意的好手,在她的回忆中清晰的记得早年间和老头一起赶集卖东西,而且在家酿酒,卖酒,在自己家地里种菜,卖菜……就是这样养活了一家这么多孩子,在那个年代竟然没有一个没饿死,而且保证了每个人都上了学,算得上当地挺不错的家庭,也是因为这样老太婆到现在喝酒是每天必须的。往往她家的好戏都在老太婆喝了酒之后,没拆迁时的她家经常聚在一次吃饭,大大小小节日都不放过,但每次饭局却都是草草收场,大家各回各家。一家人在一起都会喝点酒,老太婆更不例外,她家老房子很大,可以坐几桌,小孩们很自觉会坐到她该坐的地方,热热闹闹,难得家庭关系这么好。吃完饭,当大家碗筷都放下得差不多时,老太婆便就要开始数落了,而且老太婆是有固定搭配的,一边数落一边掉泪,而且她的数落并不是简单的诉苦,她可以从她老头爹妈头上数落到她的每个孙子身上,内容主要包括了她早年的各种辛苦,在婆家的各种遭遇,语言的犀利、刺耳,别提有多难听,也是一般人学不来的。所以一家人愉快的聚会,大家便都悄悄逃走。但几十年的老样子,一家人也就习惯了,麻木了,听着她数落,她数落累了便借着酒劲呼呼大睡。第二天起来,像没事人一样。
老太婆是一个聪明人,她也明白这样的做法儿孙们会远离她,她便换了一个招式。她的儿孙们时不时会去她家陪陪她,吹吹牛,看看电视,带她逛逛街,不得不说老太婆是从旧年代过来的人,在现代人看来的所谓抠门,老太婆一点也没变,无论她家谁都明白的一个道理,首先不能找老太婆借钱,其次和老太婆出门一定不能让她掏腰包,负责一切后果自负。所谓的招式并不是老太婆不再数落人了,而是老太婆不当着本人数落罢了,变成了背着这个数落另一个,还好她们一家人关系很好,并不放在心上,有时候背着老太婆拉家常时提起对方被数落的语句,便都哈哈大笑起来,一家人的这种多年适应,也不是随便说说的。
当时老太婆家里养着猫、鸡、狗,打发时间,这也被老太婆充分利用起来,不错过一个可以发挥的东西,还记得有一次老太婆的猫跑丢了,两天没回来了,老太婆出乎所有人意料,她既然拿着纸钱,跑到房顶边烧着纸钱诅咒边找猫,我想借谁十个胆子也不敢偷她家的猫。
她家5个儿女都没在老房子里住了,都搬去了附近的楼房,只有小儿子一家还在住着,这便成了她们娘俩的导火索,她们娘俩经常吵吵闹闹也是太正常不过了,不是说小儿子不孝顺,每当有任何事时,小儿子都会积极帮她完成,可能就是住得太近,骂战随时爆发,甚至惊动居委会。其她儿女赶来时也是纷纷说好话,毕竟她们每个人都是这个家庭中走出来的,也知道老太婆的厉害。老太婆是见不得现代人的购物的模式的,每每小儿媳逛街完大包小包拎回来时,老太婆只要从窗边看见便就要指桑骂槐了,老太婆骂人是很有技巧的,她嘴里都是类似这样地说:“你这只死狗,给你这么多,吃得完吗?哪一次都是浪费。”她骂没骂小儿媳,便说不清楚,幸好小儿媳人很好,并不放在心上,以后买东西回来避着点老太婆走就是了。
没过几年,老太婆家拆迁了,她生活大半辈子的地方将不复存在,我相信不但是老太婆,她家的每位成员都是不舍的,毕竟这个老房子装着她家几代人无数的记忆,但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便只能欣然接受,老太婆搬进了小女儿家空闲的楼房里,地段很好,附近有公园,离市区也近,因为拆迁补偿安置的房屋几年内也修不出来,而且老人也老了搬来搬去也折腾不动了,所以,决定留在这定居了。与此同时,房屋的分配工作也要开始了,她们一家人很平静,并没有像电视里为了这点家产闹的鸡飞狗跳,可能也是因为大家都过得将就吧,所以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,但老太婆并不这样想,这时当儿女们来看她了,她便话中有话,说是贪图家产来了,给她买点东西她更是阴阳怪气地说话,但是她的儿女们更不能不来看她,要不然老太婆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上去,定被数落的更惨。也是拆迁老太婆没有养鸡养狗,打发时间了,经常一个人觉得拆迁不公跑到拆迁办讨说法,一坐就是一个下午,早年间居委会无人不晓的老太婆,红到了拆迁办甚至红到了派出所,无人不怕,无人不躲。
时间一晃,老太婆搬进楼房也有几年了,也成功的掌握了门铃等一些现代玩意,几个儿女家离她家也很近,常常也去坐坐,买这些生活用品过去,但是老太婆喝这口酒的习惯并延续着,她的头发过了这些年还是一如既往的黑,早晨去跳跳保健操也成了习惯,时常数落人的功夫大概只是大家都习惯了,并成了生活中一道旋律。都说老小,到了一定年龄就像小孩一样了,老太婆很是羡慕其他识字的老人,能轻松掌握手机,在看她看来这是一个神奇而具有挑战的物体,因为这是她用几十年生活经验并不能完成的东西,但老太婆很好学,每每小孙子去她家,她定不错过一个时间让孙子教学,智能机老太婆是无缘操作了,家里的女儿便给她买了一个老人机,毕竟年龄也大了,接受新东西的能力也没有那么强,无数次的教学她总是忘记,最后孙子们也想到了办法,设置了快捷键,告诉她:“你一直按住1就是打给老大、按住2就是打给老二……。”几次下来颇有效果,但毕竟是不成熟的操作,总会惹一些麻烦,常常在老太婆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到儿女们的电话,或许知道是老太婆按错了,但是这样的情况,儿女们还是会亲自来她家看看她的情况。有一次,老太婆喝了酒不知道跑到哪家楼下去去拉家常,明明表达能力和接受能力就有限,在和人家讨论过程中听错自己被骗,担心自己账上的拆迁款安危,立马叫别人拨打了小儿子的电话,接着电话没两句就开始哭,开始大骂,描述自己的地点也无法描述清楚,把小儿子一惊,开着车满大街的找,全家人接到消息也是立刻行动找人,大女儿家离她家比较近,第一时间跑去她家里看看老太婆是否在家,确信没在家后,大女儿就在街上找,结果在她家楼下不远处,看见老太婆背着手,慢慢悠悠往家的方向走,像个没事人一样喊住大女儿,问她急匆匆去干嘛,在大女儿简单描述后,老太婆才说:“什么被骗,我听错了,只是居委会那帮狗娘养的要来家里调查。”就这样,一大家人也算结束一场风波。自从老太婆搬到新房子里去,家里的聚会还是会时不时举行,只是没在老房子的频繁,一家人几十年与老太婆相处的模式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。背后儿女们都会抱怨一两句:“不管怎么样她也是自己的妈,在她有生之年她怎样开心就怎么样吧!”
黑发老太婆的故事,可以说是每天不重复的上演着,而她一头黑发,我还是一直坚信是性格所创造的,她或许很自私,或许很无理,但她用她的方式在这样一个不属于她的年代中保持永不压抑,而我想老太婆也仅仅是用不同方式让大家心里装着她,和其她老人一样希望孩子们都来陪陪她,只是她更不甘寂寞。
你好!黑发老太婆!